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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要和誰在一起,上天自有安排。

 

十年前,大學畢業後,我選擇了就業機會較多的台北,留在這個熟悉了四年的地方,租了房子,就在母校附近,一來覓食方便,二來環境、交通都習慣了。反而如果回到台南找工作,可能也不習慣它的節奏跟習性,要花更多時間適應吧!

 

同學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參加銀行特考,因為前途茫茫,也不知道工作到底是圓是扁,所以就去考了。放榜結果是我考上世華銀行,反而找我去的同學沒考上,好像這種事情常常發生,一生總會遇上一次。

 

雖然考上銀行,但工作內容為何,其實我也是一無所知。新進的菜鳥,照規定必須接受總公司新進人員特訓,為期兩週。我就是受訓時,認識了建軍,他長得瘦瘦高高的,皮膚白皙,濃眉大眼,頭髮中分,讓人看了就會覺得舒服的長相。認識他的第一印象,只是覺得他長得清秀,口齒清晰,條理分明,每天見面只是禮貌性的點點頭,並沒有更多的對話。

 

結訓完回公司分組,哪知上天又把我們兩個排在同一組,因為都是新人,所以互相幫忙也是理所當然的。為了適應有別於學校的工作,每天從早到晚背東背西,忙著學工作上的事,已經焦頭爛額。每天回到租屋處,都累得像條狗,直接癱在沙發上,就像是故障的二手車,停在路邊,沒有修整一下是動不了了。十一月十一日,我記得這天的星期五下午,建軍問我下班後,要不要去星星八克重喝杯咖啡,我抬頭滿臉狐疑地看著他,說「好」。我們天南地北,無所不聊,從生長環境,社會八卦,政治人物,到感情、興趣、星座……等,一次傾巢而出。餓了就再點個麵包點心,渴了就再買杯摩卡,直到晚安曲響起,我們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再見。

 

從那次起,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,放假會想他,看電影會想他,跟同學出去玩也會想他,我想我是愛上建軍了。沒想到,命運之神也幫我的忙,建軍也愛上了我,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,我愛他的程度,比他愛我的程度還高上一點點。於是處於熱戀的我們,一起住到我的租屋處,雖然他家也在台北,不過他說他不喜歡他的家,他的爸爸是二次結婚的外省人,年紀比他媽媽大了二十歲,他一直都感受不到家的溫度,雖然爸媽對他都不錯。

 

建軍是個細膩的男生,個性也溫文儒雅,從不會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,雖然他常常叫我多看書,說書能帶給我廣闊的世界,無盡的快樂,但那時我並不這麼覺得,反而精彩的大陸劇佔用我大部份的時間。他喜歡聽古典音樂,如果有機會的話,他還會用那細長的手指,彈一曲莫札特的月光奏鳴曲給我聽,我超愛聽他彈琴的,對彈奏樂器一竅不通的我,能聽到他所彈的音樂,感覺像是靈魂昇華了一般,直衝柔軟的雲朵上了。我在聽五月天的音樂時,他總是說好吵,在音樂上,我們是分屬兩個世界的人。

 

雖然興趣習性有所差別,但我們還是過著平淡幸福的戀人生活,畢竟在這個世界上,沒有人是凡事都很契合的。不過建軍細膩的個性,常常讓我感到驚喜。有一次,我們兩個在公館逛街,突然有間商品店的廚窗吸引我的目光,是一隻泰迪熊,傭懶地坐在草花上,可愛極了,不過我也不敢停留太久,三秒後便拉著建軍的手繼續往前。想不到,過了兩個月後的情人節,原本以為又是例行的吃飯看電影中渡過,回到宿舍洗完澡,拉開被子要睡覺時,眼前一隻熟悉的泰迪熊躺在我的被窩裡,建軍還一臉若無其事的說:若琳,情人節快樂!我感動得邊含著淚,邊拿起熊打他,再給他深深的一吻。還有一次生日時,在櫃台服務,突然有個人拿一大束玫瑰,叫我簽收,上面寫著:「我永遠愛妳,愛慕者留」,當我轉頭看他時,他還是處之泰然,然後用唇語對我說:生日快樂,我愛妳!

 

不過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,往事畢竟只能回味,只能在發呆時慢慢咀嚼。

 

五年前,我媽帶著我的八字去算命,說我未來的老公在南部,而不是在北部,要我請調回台南的分公司。在不耐老媽的碎念下,我跟建軍說我要回南部了,而他也尊重我的決定,沒有強力留我,我想可能是時間久了,感情淡了吧,於是就照算命仙的建議回到老家。現在,看看我那看電視還挖鼻孔的老公,到底我是算命,還是被命所算,我也不知道,亦或是,被我老媽所算也不一定。

 

回到南部分行工作,有時電話響起接聽,反射地說出:「世華銀行你好,敝姓蔡,很高興為您服務。」

「妳真的發自內心地高興嗎?」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,是建軍。

有時平靜的湖面,就會這樣又泛起一圈圈漣漪。

 

一個月前,經理通知我到台北上課。到了教室才發現,原來建軍也是上課的學員,我好久沒見到他了,他是那麼熟悉,卻又那麼陌生,他也看到我了,但我真不知該怎麼跟他聊天,他也結婚了嗎?現在過得好不好?一大堆想問他的問題一一浮現腦門。當天下課後,建軍走向我,問我有沒有空,我們再像第一次去星星八克重一樣,去喝杯摩卡,聊聊天,我又說「好」。我見他還拿著我送的包包,襯衫的口袋裡那支筆也是我送的,我認得出來。但難道一支筆可以寫五年還有水嗎,我相信那是他刻意留著今天用的,他也不知道我們會同一梯上課,但他要用這支筆來表達他還想著我,他是個重情的人。

 

原來他這十年來,一直都沒有交女朋友,當然也不可能結婚,難道我這麼好,好到讓他無法跟其它女生交往,應該是我想太多。熟悉的臉龐,只是頭髮少了一些些,聲音還是一樣有溫柔有磁性。可能太久沒見面了,回到熟悉的台北見了熟悉的建軍,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,聊的多是「最近過得好不好?」「你還彈琴嗎?」「結婚後的生活好嗎?」「工作上還順利嗎?…...之類的閒話家常。好想坐到他身旁,牽著他的手,依偎在他身旁,好好的抱一抱他。但不可能,我已經結婚了,一切都過去了,我只能裝作鎮定地跟他聊天。其實這些年我也會不經意的想起他,在一起五年的時間不算短,怎麼忘也忘不了,除非得了失憶症。雖然我好想再聞聞建軍身上的味道,暫時拋開婚姻的束縛,但這些想法最終只能停留在腦海,我不敢做。但至少,我又見到他了,而且,他只坐在我的對面。

 

第二天下課後,我們又去喝了同樣的咖啡,問了和前一天一樣的問題,問一句,答一句。其實,我最想問的是,我們再當一晚戀人好不好,讓我再重溫一次舊夢,我好想你,好想抱你,好想親吻你,好想好想。我相信你也是。不然也不會刻意把我送你的包包和筆帶來給我看,也不會找我出來喝咖啡。但我們都是乖小孩,我們聽爸媽的話,我們遵守社會規範,我們不敢超越警戒線。最終只能留下遺憾,含著淚眶說再見,儘管心中有千萬個不捨。

 

最後一天,建軍開車送我到台北車站坐高鐵,雖然沒喝咖啡,但微苦帶甜的滋味,依然在心中。下車前,我用姆指摸摸建軍的臉頰,說了「保重」後迅速下車關上車門,深怕再待下去,會一發不可收拾,但那是不我心中想要的嗎?我為什麼不敢親他一下呢?我好膽小,我好懦弱,我好恨我自己。

 

坐定靠窗的12A座位後,再也擋不住早已快潰堤的淚水,我一直哭,一直哭,用盡一包的面紙,也止不住這些年來的思念。

 

我終於知道,為什麼每次來台北都會跟老公吵架了。

 

此刻,我又想起你了。建軍,你現在好不好?

 

淚水,它又來了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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